夢莉:片片晚霞點點帆
即將從天際消失的夕陽,依依不舍地展示著最后的溫情,以炫眼的光芒緊緊地吻著那看來平靜、卻又波瀾不斷的海面。我站在普吉府的巴東海灘上,這里以幽靜恬美而聞名;但我的思緒卻仿佛象這海灣的碧波,平靜之中隱藏著不平靜,浮游著各種不定的思潮。
我愛落葉,更喜歡躑躅在秋天的梧桐樹下,觀看掛在樹梢上那即將被秋風吹落的黃葉。
我也愛晚霞,我愛看變幻萬千,令人捉摸不定的晚霞。
我有一段漫長蒼涼蕭瑟的情緒;也有一段變幻莫測如浮云的人生歷程。
秋天的落葉并不是隨時隨地都能夠看到的,而斜陽、晚霞卻比較容易看得到;但最動人的莫過于在海濱觀賞晚霞。特別在漲潮的時候,夕陽無可奈何地隱入海中;頃刻間,天幕上的霞光瞬息萬變,滿天霞輝由濃而淡,由厚而薄,由密而疏;頓時,心中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好在潮水一浪接上一浪地涌了上來,心上又象有了一陣充實的感覺。
我以矛盾的心情,走在沙灘上,一步一步踩出了一排腳印。潮漲得很快,前面的腳印剛印下,后面的腳印已被海淹沒了。
幾個小孩子正在沙灘上拾貝殼,捉小蟹。有一個小女孩手里拿著一截枯枝,在沙灘上撥弄,翻著細沙。
這時,我仿佛又看到我的腳印了,那些腳印很小,很小,很遠,很遠……
我是在泰國出生的,剛滿三歲,雙親便漂洋過海回到中國的故鄉(xiāng)。
外婆的家瀕海。于是,我童年就經(jīng)常有機會在海濱玩沙,撿掇貝殼。
記得有一次,我拿了一把長柄的小鑊鏟子來到了海濱。拿這把小鑊鏟是有備而來的。因為有些貝類怕驚動,它們會深深地鉆在沙灘里,我用小鑊鏟一把一把地連貝帶沙把它們給挖出來;然后放在小竹篾籃里。慢慢地浸在海水里把沙淘盡,只剩下晶亮的貝殼。
潮水卷向沙灘,退時就把一層沙礫給帶走,躲在沙里的貝殼暴露在沙灘上,它們蠕蠕而動,又想再往下鉆;但我比它們更快,趁它們尚未躲入沙里,便把它們撿了起來。
一次又一次,挖了又淘,淘了又挖;每一次挖完,我總是把小鑊鏟插在身旁的沙地上。我很得意,也為了能撿到那么多的貝殼而高興。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突然,我發(fā)現(xiàn)潮水漲得很高了。那時,我急了,真想趕快回家。可是回頭一看,糟了!我的小鑊鏟,我的鑊鏟子哪里去了。
我又慌又急,環(huán)視周圍剛才玩過的地方,已是一片海浪滾滾,我的小鑊鏟早已無影無蹤了。
我急得哭了起來,對著沙灘上幾個小伙伴,一面哭,一面哀求說:“我的小鑊鏟不見了,有誰看到嗎?幫我找一找……”
小鑊鏟丟失了,我哭哭啼啼地走回家??墒且坏郊议T口,我反而止住了哭聲,躊躇著在門外徘徊。我覺得自己象犯了很大的錯誤,怕受到母親的責備。
稍大,我離開了故鄉(xiāng),離開了環(huán)抱著故鄉(xiāng)的那灣海灘;但兒時的歡樂和哀傷卻深深地銘刻在我心中。
后來,我來到了泰國。這一次的到來,這里的親朋又說我是回國——我這一生,到中國與泰國都叫“回國”……
幾個小孩從我身邊蹦蹦跳跳地奔跑而過,我腦中的小小腳印,很遠,很遠的腳印,倏忽地又給拉了回來。這時,晚霞滿天,海水漲得高高的,孩子們細小的背影逐漸遠去……我不知不覺,凝視著海水與沙灘的邊緣,好象在尋找或想發(fā)現(xiàn)什么——有沒有一把小鑊鏟留在沙灘上?……
近十多年,我的足跡頻頻的印在泰國許多海灣的沙灘上。我到海灘來,并不是為想拾回我失去的那把小鑊鏟,只為了業(yè)務上的關系,使我不得不奔走于漁港、海灣之間。
我轄下的公司中,有一家是代理船機齒輪箱的,銷售的對象,以漁船為主。因此,我也經(jīng)常走訪漁船,自然也離不開海和海灘。
海,我必須接近海,我好象與海有緣?我應愛海,愛海潮吧!可惜的是:我不會游泳!我只能輕輕的踏著浪花,踩著海灘的細沙,留戀在海濱看夕陽,看滿天的晚霞,看那遠海近海的點點漁船,片片漂帆,就象片片秋天的落葉,在藍藍的大海上飄蕩…… (作者 夢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