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翠:一座園,一個人
在大部分人心里,地壇是個重量級的精神名詞,因為一個人和一篇散文。
如果說地壇是古跡的話,史鐵生就是奇跡。
知道史鐵生其人,不是因為他的散文《我與地壇》,是源于《讀者》中他的一篇文章,文中還附了一張他坐著輪椅的照片,我估摸作者行動不便吧。從文中了解到他是名作家,常年受病痛的折磨,需要靠透析維持生命。透析,這個讓常人看來生不如死的療法,被他描述的那么輕松,作者與疾病斗爭的勇氣深深地打動了我,于是我開始關(guān)注這個人,搜尋他的文章和資料。
史鐵生1951年出生于北京,21歲時雙腿癱瘓,30歲患嚴重的腎病,37歲開始做透析,直到59歲去世,他的著名散文《我與地壇》鼓勵了無數(shù)的人。
史鐵生在雙腿殘廢的沉重打擊下,在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出路,幾乎是在什么都找不到了的時候“走”進地壇的,從此以后與地壇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直到寫散文《我與地壇》的15年間,“就再沒有長久地離開過它”。史鐵生每天像赴約會一樣準時到達古園,與那里的植物、昆蟲、建筑傾心交談,感受它們的生死榮枯,他在古園中的見聞和所遇到的人與事,有老人的、小孩的,有正常的、殘缺的,有悲情的、浪漫的,有母子的、情侶的。通過感悟發(fā)生在不同人身上的故事,抒發(fā)自己對于命運和生死的感悟。從這座歷經(jīng)四百多年滄桑的古園里獲得了某種啟示,汲取了頑強生活與奮斗的力量。他把園子中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感受到的,都當作恩賜。
生病讓史鐵生身體極度孤獨,精神極度純粹。在疾病的巨大打擊下,有人讓他拜佛,他不拜。因為,佛不可能使他癱瘓的雙腿站立起來,因為,如果佛要人“拜”才肯保佑人,那他就不稱其為佛;有人讓他算命,他不算。因為,如果命好則無須算,“好”自會來;如果命不好,更不必算,樂得活一天高興一天!
疾病,在常人身上是純粹的累贅,在他那兒,卻成了生命里最普通的行李。多少次,他被死神狠狠地親吻得幾乎窒息,他都拼命地掙扎開來;多少回,手術(shù)臺上聽著醫(yī)生無能為力的嘆息聲,他都堅強地挺了過來。手術(shù)、治療、創(chuàng)作,每一樣都不敢停下來,一個以告別的方式生活的人,在病榻上創(chuàng)作出了大量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他憑著與疾病頑強抗爭的毅力和對生命的無限熱忱,創(chuàng)造了醫(yī)學的奇跡,其間忍受了多少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與折磨,他真的是一個精神上的鋼鐵漢!
他說自己“職業(yè)是生病,業(yè)余在寫作”。他笑得晴朗,像秋天。
他的從容、鎮(zhèn)靜、平淡,讓我們覺悟:焦慮、驚懼、憂愁——是多大的荒謬與失誤,我們在抱怨爬山累的時候,卻不知有人已被上帝剝奪了走路的雙腿。
“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jié)日。”他說中了,他注解了自己。
“時間不早了,可我一刻也不想離開你,一刻也不想離開你,可時間畢竟是不早了。”
2010年12月31日,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人,拄著他的拐杖,沉靜地走下山去,幾乎帶著微笑,這不是突如,是如期。他用自己充滿磨難的一生,實踐了生前的兩個諾言:呼吸時要有尊嚴地活著;臨走時,按他生前遺愿,他的脊椎、大腦將捐給醫(yī)學研究,他的肝臟將捐給需要的患者。
那一天,世間的喜悅、喧囂、悲憤并未減少。
只是,地壇這座莊嚴肅穆、古樸幽雅的古園里,永遠缺席了那個觀賞風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