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礦生活(組詩)

蔣能勇

三月

三月的速度慢了下來

在煤礦，黑色的眼睛和煤一樣黑

赤膊的兄弟，黑色的汗水

是一輪冉冉升起的黑太陽

那年的煤礦還很年輕

你的頭頂艷陽高照

酒和日子在歌聲中發(fā)酵

而面帶羞澀的她

在夢中與你不辭而別

從此你的半枕寒冷風霜凝結

每年的三月，速度慢了下來

機械切割煤層的速度慢了下來

你看著他人的孩子一天天拔節(jié)

你的腳步慢了下來

聲聲嘆息，那年的三月

還在你的記憶中明明滅滅

下午六點

車聲沸騰，腳步輕盈

前面的影子還沒走遠

后面的腳印踩痛他人的忙碌

他們只是礦山主人的部分背影

在沒有星月流轉的井下

還有礦山的另一部分主人

他們和煤炭戀愛、結婚、生子

用煤炭的光和熱傳宗接代

各種不分年齡的表情

構成了礦山整個的風景

下午六點

礦山開始生火做飯

開始養(yǎng)兒育女

開始用煤礦的精神

補充兒女的鈣質

下午六點

一群礦工走進酒館

端起一杯廉價的白酒

談論寒冬，談論降溫的煤炭

一群年邁的老人

腳步比白色的頭發(fā)更沉重

站在一棵長滿胡須的樹下

咀嚼著一片片樹葉的嫩綠

下午六點的礦山

各有各的心事

而落在西山的太陽

正在計算今日途經

礦山每個人內心的里程

菜市場

礦山的早晨

在擁擠的雞鳴聲中醒來

菜市場堆滿了昨夜的每一個計劃

一盤青菜，一塊豆腐

都被一一列入搶購者的名單

還有一瓶老白干

即將成為一名礦工的口糧

每個清晨，熙熙攘攘的菜市場

與三三兩兩的超市

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菜市場忙碌的女人

炯炯目光，像一群尋寶者

兩手捂緊口袋

蹲在一堆酸甜苦辣的蔬菜旁

比照自己的身材

挑選丈夫上等的口味

午夜的井口

哐當哐當?shù)囊涣羞\送礦工的人車

準時停放在午夜一點的站臺

她站在黑瀑布的人群中

柳葉眉下的丹鳳眼

焦慮地收尋山一樣寬闊的身影

冷冷的霜風，嬌小的衣裙

擋不住一個兩歲孩子40度的溫度

孩子的呻吟聲在她的淚水中滑落

一個比煤更黑的黑色黑影

疲憊地從人車上走了下來

三個人的眼神在午夜的井口相遇

午夜的井口

四處能看見不眠的燈火

睜大眼睛望眼欲穿的窗戶

講述著一個個等待的故事

無法用文字去書寫時光的長度

只能證明一塊煤炭燃燒的價值

四川省攀枝花市攀煤花山礦黨委宣傳部：蔣能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