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心宇:媽
媽在做飯,背影永遠是我熟悉的樣子。
冷色的燈光是極亮的,光束打到墻壁上,媽剛剛好站在流轉(zhuǎn)的光影里。
這種場景,無疑是美妙的。在被這種美妙瞬間攝取了魂魄的同時,我總是想用一切念力將剎那變成永恒。
媽的背影在時光的背景里淡然、堅強。
喊了三十多年的媽并沒有被猜的中開頭猜不到結(jié)尾的各種瑣事改變,她的背影沒有變。
媽的頭發(fā)是卷卷的,非常卷的那種,毛絨絨的,甚是好看。我很羨慕,卻沒有遺傳媽的那一頭卷發(fā)。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卷發(fā)有什么好呢?想拍一張直發(fā)的照片都是奢望!女兒降生之前,愛人常跟我念叨:“孩子的頭發(fā)可不敢是卷的,整一頭卷毛兒可咋整?”不知道是他話說多了,還是女兒想彌補一下我的遺憾,她的頭發(fā)居然是卷的!盡管不像媽那樣卷得整齊好看,總是胡卷亂翹,可也算是卷的有些風(fēng)格。女兒還小,頭發(fā)有些黃,卷卷的;媽老了,頭發(fā)有些白,卷卷的。就想時間慢慢走,讓我的卷卷毛多些開心快樂。
媽不愛運動,不會打牌,也不喜歡串門子,用現(xiàn)在的話講是絕對的資深宅女。做完了家務(wù),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書,家里的兩個大書柜已經(jīng)被塞得再無空隙。愛看書的人總是會給人一種想象不到的力量,這一點似乎很難被體會。每當我厭倦煩躁的時候,我就想拿本書坐在有媽的地方;幾頁書看下來,我都會神一般的恢復(fù)平靜。媽,我沒告訴你:其實真正有用的不是書的內(nèi)容,而是你強大的內(nèi)心。
胃口不好的時候,媽總是想給我做點豐盛的飯菜。我說:“媽,不想吃啥,整點辣子、我夾饅頭就行了。”媽一轉(zhuǎn)身就進了廚房,青辣子、蔥辣子、蒜辣子、炒辣子......家里有的辣子,媽都會做了給我端出來。其實媽不知道,一碟辣子是她給我的定心丸,吃了踏實、敞亮。
現(xiàn)在媽總是會跟我談起小時候的事,她不會流淚,只會因為我的某個傻兮兮的舉動哈哈大笑,深感時間太不留情,時不時的提醒我:做人一定要知足。
我的性格是含蓄的,幾乎很少向親人表達自己的情感,媽也是。如果讓我們向?qū)Ψ秸f一句“我愛你”,那一定是比登天還要難的?;蛘哒f,如果我對媽說一句“我愛你!”媽一定會對我說:“說,又想干啥?”但我還是想對媽說,我想看她笑,就算媽已經(jīng)不再年輕了,就算媽笑的時候魚尾紋已經(jīng)很深了......
爸生病的時候怕熱,不愿睡在床上,喜歡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媽就陪著他,開著空調(diào)、睡在沙發(fā)旁的地板上。就那樣陪了爸三個夏天,只要爸有一點動靜,媽馬上坐起來詢問他是否需要什么。第四個春天的時候,爸走了,媽也在那樣的日子里落下了一身的毛病。
前些日子媽的胳膊摔斷了,堅持了兩天她才跑去醫(yī)院打了石膏。拖著沉重的胳膊,媽還是一樣的幫我收拾家、做飯、帶孩子??粗荒樀钠v,看著她夜里疼痛睡不著,我竟然像個傻子似的不知所措。曾經(jīng)有一度我覺得自己很獨立,離了誰都可以活得很好。可媽受傷的那段時間,我才明白,我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獨立與強大!媽才是我的依靠。沒有了媽的陪伴,沒有了媽這么多年的付出,我什么都不是。
媽對我的情,我不知何以為報。
我不信佛,但我心里供著尊菩薩,媽就是我心里的菩薩。
媽還在廚房忙著,熟悉的味道已經(jīng)飄了出來。
我快步離開,在媽轉(zhuǎn)身之前要讓紅了的眼眶恢復(fù)正常,讓酸楚一點一點倒回去,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