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梟洋:落寞三峽
落寞三峽
黃梟洋
“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
夢里凄美三峽,如今我踏上現(xiàn)實的旅程。
幽幽黃昏,黯黯濁波,滿目醺醺殘照無憑借。一葉浮槎,我順流而下。有江、有水、有暮色;無星、無風、無明月。 蹈碎虛空的神女峰,淋漓入骨的巴山夜雨,白帝彩云的離曲,放歌縱酒的孤影,你們在哪里?你們讓我等了千年,如今我來,卻只見沿江列岫,可憐青無數(shù)!
我渴冀的眼眸,只見高天下游云渺渺,荒村點點。
“桃花飛綠水,三月下瞿塘”,只存于斷簡殘編之中,唯有滿眼落寞,落寞三峽。
歷史的三峽是落寞的,三峽的歷史僅是顛沛流離、生離死別的黃卷。
“投荒萬死鬃毛斑,生出瞿塘滟滪關。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陽樓上對君山。”在黃庭堅眼里,三峽是蠻荒苦寒之地,滟滪關就是鬼門關。生出二字點出他多少脫離苦海的歡悅,以至于江南未到,便已開顏。三峽始終是游子的匆匆旅程,永遠不是他們的歸宿。是他們離別的酒樽,不是筵前的歌舞。何曾有“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的閑散與適人?
“浩蕩清淮天共流,長風萬里送歸舟。應愁晚泊卑喧地,吹入滄溟始自由”。沒有別時淚,怎有相見歡?沒有三峽的束縛與跌宕,怎能有一泛蒼冥空闊的自由?
呵,巴東三峽,誤解在歷史的塵煙里;高塘十二峰,寂寞于彩云之上。
說到三峽,似是不能不說三峽大壩。對于它,卻不想多費筆墨。這如巨龍喉間的刺,不說也罷。水深波闊,利舟楫,促航電。紙上便宜、眼前利益,誰都說得清楚。我一介布衣,本不應置喙??磥硎侨祟惖母l?,卻絕對是三峽的悲哀。這大壩,是斫向三峽高昂頭顱的利刃!是馴服三峽驕傲身軀的皮鞭!讓三峽再不復三峽!
高峽出平湖,平湖出,高峽無。這現(xiàn)實的三峽,豈不也一樣落寞?雄哉千年的三峽,如今匍伏在人類的膝下!是人類進化的勝利,卻是自然和本性的白旗!
咄!且休管他!“我自只如常日醉,滿川風月替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