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時記憶

我的天吶！腰疼、胳膊疼，連帶著握筷子的手都在抖，看著我這幅哼哼唧唧的樣子，孩兒他爸幸災(zāi)樂禍地打趣，“你不是說干一天農(nóng)活沒問題么？不是還夸自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么？咋就成狗熊了？……”

好吧，好吧，我承認(rèn)我是狗熊，還是一只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的狗熊！“我咋就成這了？！”這句話頓時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我認(rèn)真地在記憶力搜索著最近一次下地干活的時間，想起來了，是去年5月中下旬回家收割油菜，再確實(shí)沒有比這更近的經(jīng)歷了。

我之所以夸下“一把好手”的“海口”，因?yàn)樵?jīng)的我應(yīng)該是這樣的。在馬家堡的東洼里、南塬上、軍械庫、上埝頂、六厘地……我跟著家人牽過牛、耱過地、踩過耙、扛過鋤，嘿嘿，還拉過架子車……

在這些農(nóng)事里，牽牛最輕松，鋤地最讓人破煩，因?yàn)檫@些地方要么是在春季的麥地，要么是在夏季的果園，要么是在暑期的苞谷地里，甚至還會是棉花地里，一人一行，簡單機(jī)械的動作除去兩頓飯的時間，要從早晨太陽升起一直持續(xù)到太陽落山。最頭疼的還是自己的那行地啊，在我的眼里好像永遠(yuǎn)也到不了頭，因此我總是習(xí)慣于鋤鋤停停，這時大人就會說“干活，不怕慢，就怕站?！备赣H還曾趁著干活的間隙，給我講過走路的人不停歇攆上騎自行車人的故事，可是我還是改不了停停歇歇的毛病。

耱地最有意思，因?yàn)樵隈蛏系氖俏?。那時，家里的大黃牛還在，耱地是每次平整土地的最后一道工序，也是牛出力的時候。等父親給牛帶上“牛跟頭”，有的地方也叫“牛軛”，把耱綁好，我就兩腳分開跨立在耱上，左右手各持著自牛橛子而出，經(jīng)過“牛跟頭”上引出的一根繩子保持身體平衡。隨著“駕”一聲響起，牛就在父親的牽引下朝前走，田地里稍大的土疙瘩也會在耱下細(xì)碎。有時，我也會拽著牛尾巴踩在耱上，父親常說“地不騙人，你對她咋樣，她就對你咋樣”。我們姐弟四人都是沿過耱的人，耱過之后的田里，不僅土質(zhì)細(xì)膩，而且保墑，更利于種子的生長。

牛在田里除了一有機(jī)會就會伸長脖子夠著近處的青草來兩口外，嘴也不會停下，因此我時常會聽見它“咔嚓咔嚓”的咀嚼聲。當(dāng)然了，誰也不能保證，它會不會在正在干活的時候解決一下它的“個牛問題”，最悲催的莫過于你還站在耱上，手里還拽著牛尾巴呢，它邊走邊解決。等我再大點(diǎn)的時候，就已經(jīng)能夠憑借雙手上的繩子完全控制牛的方向，父親也就不用牽牛了。

最辛苦的是拉架子車。因?yàn)槲沂冀K沒有長成個大個，飯量又不行，所以沒有力氣。而這活恰恰是個體力活，不像學(xué)習(xí)，只要努力總會有進(jìn)步，這個即使你當(dāng)下使出吃奶的力氣，也不見得會讓負(fù)重的架子車前行一步。因此，小時候我總是走在架子車后面推車的那個，尤其是在收獲的季節(jié)，在車后的我總是被眼前的麥秸桿、苞谷桿、油菜桿等等遮住了身影和視線。

于是，我總是夢想著能有一天自己掌握架子車的方向?？筛赣H總說“攢著力氣去學(xué)習(xí)吧！”好吧，我就努力地學(xué)。大一寒假回來，我提議和弟弟一起清理羊圈，我們仨用耙子的用耙子、拿锨的拿锨，克里馬擦的出滿了一車羊糞。這次，我拉車他倆推車，沒有刻意，也就那么回事吧！

其實(shí)，種各類蔬菜的活計也是很不錯的。這個持續(xù)時間不長，但手續(xù)繁多，挖坑、澆水、栽苗或者撒種子、覆土，下來就是耐心等待了，很快地你就能看到或者吃到自己栽種的蔬果了。可是，對于那時的我來說，野外的天地寬廣，似乎什么也容納不下那顆瘋長的心。

趁著家里人忙的沒時間管我，我便跟隨者比我大的孩子，身后還跟著一群比我小的，撒開腿腳滿世界的跑，能按時回家吃飯就不錯了。春天在溝里爬樹捋榆錢、捋洋槐花，夏季逮蝎子、捉知了、燒麥子、摘野葡萄、摘羊撅撅、羊奶奶，秋天烤紅薯、烤玉米、摘酸棗，冬季著實(shí)沒什么好玩的了，閑來無聊只能堆堆雪人，幫家里人給豆腐鍋底下不斷地添碳，順便烤烤紅薯、烤饃、烤包子。

即使此時的我躺在床上，卻依舊能感受到爬完樹之后腳脖子的通紅，能看見被耱帶起的黃土糊滿的臉，被苞谷葉子劃得癢癢的手臂和脖子……那時，父親總會說，“娃呀，看農(nóng)民辛苦不？好好學(xué)習(xí)吧，考上大學(xué)了就不用背日頭了！”

透過我家北窗不用伸長脖子，就可以看見隔壁院那排兩層小樓的后院，尤其是每戶后院那不大的一塊土地，這可著實(shí)是把孩兒他爸羨慕壞了，所以他總是很樂意地跟著我回我家下地，從以前那個太陽下溜一圈都會曬傷皮膚的人，變成了現(xiàn)在熟練地割油菜，跟著父親碾場，拿著把園藝剪修修葡萄條、剪剪蘋果枝的人。

因此，他說，有塊地種種，也是不錯的！

我說，那我不是虧得慌了，種地的話，我干嘛那么努力地學(xué)習(x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