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塊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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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眉頭正中長有一個痦子，個子差不多一米八，身著八三式警服，都戴鑲有帽徽的警帽，上穿領口縫有兩個小紅旗、袖口兩條黃色袖線、四兜橄欖色上衣，左肩佩戴上印有“公安”和“POLICE”字樣的臂章，下著紅色褲線也是橄欖色的警褲，腳踏黑色皮鞋，幾乎與正規(guī)公安人員沒什么不同，只是胸前缺少那個鋁制長方型紅色胸章，也就是警號。任衛(wèi)東知道這是礦上保衛(wèi)科護衛(wèi)大門口的。

　　還有一個眼睛有些歪斜、同是身著橄欖綠的人正倚在礦大門右側(cè)小門口，一邊靜靜地看著同事，一邊望著向外走的行人，只要是空手的一概不問，凡是肩背挎包或手提小兜的人，一律打開檢查。對于“痦子”和矮個子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插手介入的。

　　“干啥?拉拉扯扯的。”“痦子”一手提著一個下井工人常背的挎包，一手麻溜地撥開矮個子的手，鄙夷地道：“別說你叫科長，就是叫局長也不行。逮住是第一次，逮不住誰知道多少次了。”

　　“求求你，放過我吧。”矮個子回頭望了望倚在保安室門口的那個人，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我不會忘了你的。”

　　“呵呵，少來這套。”“痦子”一笑，對矮個子道：“跟我進屋，拿罰款單。”

　　“科長，科長，我認錯，只是今天沒帶錢。”矮個子知道只要進去保安室，不繳罰款根本出不來，就要往后出溜身子。

　　“我管你帶沒帶錢，先給我進來再說。”豈容對付逃脫，痦子一把抓住他的手使勁向屋里拉，矮個子另只手抓住門框就是不放松。

　　一個用力拉，一個使勁抓門檻，一時僵持在那里。

　　突然，矮個子一個趔趄，“啪”地一聲，身體歪倒在地上，只見“痦子”疾步上來，照著他身上就是幾腳：“竟敢打人!偷東西你還有理了!”原來是“痦子”突然松手，矮個子沒有防備。

　　說完，“痦子”把手里提著的挎包一股腦地向下一倒，三塊拳頭大小、烏黑發(fā)亮的煤塊，一塊濕毛巾和一個水壺咕咕嚕嚕落在地上，隨手又把挎包狠狠地扔地上。

　　“我讓你囂張!我讓你囂張!”“痦子”不解氣地對著矮個子又是幾腳。

　　實在看不下去，任衛(wèi)東一個箭步穿了上去，一把拉開“痦子”：“有事說事，干嘛打人!”

　　“來人啊。”見竟敢有人向著矮個子，“痦子”狂妄的心里自然不爽：吆，還有幫兇，臉沖著大門口大聲喊道。

　　門口那人聽到喊聲像是未聽到一樣，身子一動未動，只是繼續(xù)干著自己的事情。雖然沒有閑著，剛才的事情他卻看得一清二楚：這小子做得太過分，大晚上的，這么多下班工人，一旦惹怒眾人也不是好玩的。

　　“錯了，可以罰。動手打人可是不行。”

　　“是啊。不管怎么樣，打人是不對的。土匪作風。”

　　“明明自己耍陰謀，還誣賴別人。”

　　這時，大門口烏壓壓地聚集了不少人，看“痦子”做事太不地道，又見任衛(wèi)東敢做敢為，人們開始聲援矮個子。

　　“二子，咋呼什么?充什么能的。”看“痦子”沖向任衛(wèi)東舉拳要打，一個中年人撥開人群上前拉?。?ldquo;給我撒手。”

　　“叔。”一看這個中年人，這個小名叫“二子”的“痦子”雖然有些泄氣，卻一手指了指矮個子，又指著任衛(wèi)東，滿臉委屈地道：“明明是他偷了煤，這小子向著他。我正大光明地做事哪里錯了!”

　　“三塊煤，也叫偷?你見過幾個小偷明目張膽地從大門口進進出出的?”推開“痦子”，中年人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幣：“別狡辯了!誰都有眼睛，人們看得一清二楚。五塊錢，夠了吧，放人家走。”

　　“叔，不是......”沒想到結(jié)局會是這樣，痦子嘴里嘟嘟囔囔。

　　“什么不是，是你不是。”中年人一把把錢扔在地上，撿起地上濕毛巾和水壺，掖進挎包里，拉起地上一臉怒氣的矮個子。

　　“消消氣，走吧!下次可不能這樣。”門口那個橄欖綠過來，輕輕推著矮個子笑道：“不就是三塊炭嘛，為了這挨打又挨罰不值得。”

　　“謝謝你!”矮個子沒理這人的茬，對著中年人鞠了一躬，伸手接過挎包，又看向任衛(wèi)東感激道：“真仗義!謝謝兄弟。”

　　在眾人的矚目下，矮個子沒有撲打身上的灰塵，一瘸一拐地走出大門口。而兩個橄欖綠則是一臉尷尬地望著這一切。

　　三塊煤就暴打一頓，還有沒有道理?回到宿舍，任衛(wèi)東吃過飯，看了幾眼拿回來的報紙，一篇名為《梅莊礦機修廠修舊利廢側(cè)記》文章赫然入目，原來是來礦上講課的劉老師發(fā)表在礦工報上的一則報道，這人說話算數(shù)，還真把修理廠的事情給宣傳出去了。但這仍未減輕任衛(wèi)東對大門口剛才的事情生悶氣：不對，那個“痦子”仗著自己小小的權力法西斯般地對待犯錯的工友，是可忍熟不可忍!寫篇稿子，痛斥這種卑劣的行為。

　　說做就做，任衛(wèi)東大筆一揮，一篇稿子很快寫就。

　　第二天上井來到段里，任衛(wèi)東看到學習室公告欄里貼著幾張新紙。上前一看，原來是處理決定，大意是：展玔流作為班長，是班組安全生產(chǎn)質(zhì)量主要責任者，理應遵守各項規(guī)章制度，卻置規(guī)章制度于不顧帶頭違反，實屬不該，為防止類似事情再次發(fā)生，撤銷其班長職務，調(diào)離現(xiàn)班組，并當月扣除總分五十分;寧尚銀作為驗收員，是段里委托的班組安全生產(chǎn)質(zhì)量監(jiān)督者，不懼威脅，堅持原則，值得大家學習。經(jīng)段里研究，號召全體職工向?qū)幧秀y學習，積極做好自己范圍內(nèi)的各項工作，當月獎勵五十分;勾玉才作為管理人員，現(xiàn)場處置不當，規(guī)章制度落實不到位，對打架事件負有一定責任，責其寫出書面檢討。堅決杜絕井下打架罵人現(xiàn)象。凡是井上打架的，每人次罰三十分，井下的，扣罰六十分，停止工作三天寫出書面檢討，并視為休班。

　　旁邊還有一份管理規(guī)定：班長是班組浮煤管理第一責任者，被礦通報批評一次，扣除月度總分百分之十;驗收員是段里委托的浮煤管理監(jiān)督人，對班組浮煤管理工作負有第一監(jiān)督責任，被礦通報批評一次，扣除月度總分百分之十;現(xiàn)場人員是施工范圍浮煤管理責任人，對浮煤管理負有主要責任，被礦通報批評一次，扣除月度總分百分之十;實行“三不”原則：浮煤清理不干凈不揭溜子，浮煤清理不干凈不回柱，浮煤清理不干凈兩巷支架不回撤，以上必須經(jīng)過驗收員。

　　這時也有人進來，看完這些罵罵咧咧地道：“看看，他娘的，發(fā)條上緊了!”

　　看完這些，任衛(wèi)東沒說什么，只是笑了笑，離開段里，走進礦辦公樓把昨天晚上寫的那個稿子，放進宣傳科的投稿箱內(nèi)。